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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江獨家發表(補2000+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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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江獨家發表(補2000+)

獨家發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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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梨矜在某個難得清閑的午後, 趴在倒臺上逗金魚,接到銀行經理的來電,才意識到自己的存款已經突破了曾經的想象。

然而她最初的心願不過是能給自己和奶奶安穩的未來, 跨過某個節點後,成功仿佛一蹴而就。

再回首時, 餘額高的花不掉。

她沒有聽取理財經理給到的大額存單計劃, 而是支取了存款數額的三分之一再度買入林故若家的殯葬概念股,迎來尚可截斷, 送往卻不行。

又沒什麽猶豫的買入了閱響唱片八千股, 路梨矜跟閱響的合作輕松愉快, 相信它可以走得很遠。

楚淮晏回到家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, “小歌後”穿雲朵吊帶睡裙, 摟著只毛茸茸的小熊玩偶, 四仰八叉地陷在懶人沙發裏。

他單手扯松領帶, 修.長指.尖戳路梨矜光潔飽.滿的額頭,狹長眼底噙笑, 揶揄道,“某人難得休息, 說今天有事, 家裏蹲不陪我, 就是你的事兒?”

楚淮晏開京腔時有幾絲混不吝的氣息,尾音輕佻悅耳。

學戲的柔韌性好, 路梨矜不需人扶,直接撐腰坐起身來, 熟稔地把下巴頦送到楚淮晏沖她伸過來的掌心裏, 明眸流轉,盈然反駁, “怎麽沒有?花了半數存款學人炒港股呢,準備賠光就賴上你,讓你給我還債。”

楚淮晏彎腰含.住粉嫩的唇.瓣,舌.尖勾.纏帶出水色,“那我要先收取高額利.息才行。”

這利息一路從沙發收到落地窗前,落日熔金墜在楚淮晏深邃含情眼裏,路梨矜回眸索吻時被驚動心魂,結束在水霧氤氳的浴室裏,嬌啼婉轉與水聲混雜不休。

楚淮晏壞心眼兒的用牙齒一寸寸磨她耳廓,問是哪兒來的水聲這樣大。

路梨矜有氣無力地依附在他月匈口,想錘他都擡不起手,沒威懾力的咬他肩膀不回話。

****

路梨矜不止一次的構想過,將奶奶接來帝都共同生活,她已然有了能力負擔一切,但老人家始終拒絕。

“我可以自理,你也找了人照顧我。”

“你還在念書又要忙事業,我去了你還要分心。”

確實有些分身乏術,開學後路梨矜大五,要忙畢業,她的人生規劃裏六成歸自己,四成歸楚淮晏。

因為楚淮晏撫她發頂講,“多陪我一陣子。”

所以決定去考中央戲劇學院的研究生,不須為飯碗所困後,開始從心的做出專業選擇。

於戲曲,路梨矜自己也無法辨明是熱愛,還是長久的習慣,沁在骨血裏難抹去。

閑暇哪點空隙,都努力貼合楚淮晏的時間一起廝磨消耗。

奶奶來帝都養老會有些許不便,即便如此,路梨矜還是努力規勸奶奶。

直到老人家沈默良久,用龜裂的手搓著滿是褶皺的臉龐,嘆息著講了句,“說一千道一萬,是我不想回到傷心地。”

她原本就是廣東人,年幼時隨著母親逃亡北上來到帝都,那時這裏還叫北平。

在這裏她認識了愛人、送走了母親、生育了兩個孩子。

一個英年早逝,另一個認錢不認人。

她其實什麽都清楚明白,只是不願意再介懷,二兒子之前經濟出了問題,屢次三番的打電話給她,噓寒問暖匯成一句,“您能不能幫我開口問路梨矜要點錢。”

她斬釘截鐵的回,“不能,你別惦記矜矜的錢。”

從此和本就不親厚的二兒子斷絕了關系。

從負債累累被迫離開長居四十年的地方回鄉,鄉音無改鬢毛衰,到而今定居港城十三年,她已經習慣了港城的氣候,今年回帝都陪路梨矜過年時,因為幹冷的天氣而喉嚨痛,不敢在路梨矜面前咳,怕她憂心。

陽光被搖椅旁的發財樹葉片斑駁過,瞇起眼仍能看清塵埃在空氣裏翩躚,又被眼眶裏打轉的淚模糊。

骨傳導讓路梨矜聽見牙齒發顫的聲響,她想說“對不起”,又怕奶奶極盡慈愛的回她句“沒關系”。

帝都是她的故鄉,並不是奶奶的,她沒能意識到。

明知此是傷心地,幾人會能做亦到維舟首重回?

自此路梨矜不再提希望她回帝都養老的事,而是更頻繁的往返帝都和港城之間。

可世上有些人的最後一面,總在不經意間見完。

就比如說路梨矜是飛機降落滑行時才看到老師李澄訃告的。

一條是來自自己師兄的,時間最新,格式鄭重,多是群發。

[恩師李澄於2013年9月13日帝都市家中病故,享年八十九歲,茲定於2013年9月14日上午10時,在八寶山殯儀館火化,並在帝都京劇院舉行追悼會,遵恩師遺願,一切從簡。

謹此訃告。

傅麟哀告。

2013年9月13日。]*

長睫閃動,路梨矜咬緊牙關,翻到更下面那條,是師母的短信。

[你老師走了,午睡沒起來,特別好,沒病沒災,直接享福去了。]

微信消息則是楚淮晏的,言簡意賅:[幫你安排了私人飛機回帝都,看到回電。]

路梨矜盡可能冷靜的安排好一切,但其實她什麽都不用做。

師門裏年長她的人很多,楚淮晏比她更早收到消息,替她假手。

路梨矜機械性地奔走,直到坐進私人飛機的客艙。

起飛時耳鳴的厲害,只能聽到自己抽泣的聲音。

花了許多時間,希望向世人證明,自己的老師和楚淮晏沒看錯人,到底成空。

航程漫長,仿若跨過整個世紀,路梨矜回憶起舊事,樁樁件件,洶湧襲來。

春晚後臺顫抖不聽的手和鬢發間直流的冷汗,該是老師在為自己鋪路,決定帶她上春晚時她和楚淮晏剛剛分開,尚未成名,需要提攜。

然往事如塵,什麽都不回來了。

李澄生前一再囑托一切從簡,可到底梨園大家,桃李天下。

“李家班”數十年來首次全聚首,為恩師唱了折《臥龍吊孝》,名角雲集送別老友。

路梨矜在靈位前長跪不起,楚淮晏倚在門廊下抽煙等她,他不勸,也不上前攙扶。

爾來二十一年,亦師亦父,恩同再造。

雷暴乍起,大雨瓢潑,楚淮晏抽到第四根煙,回身進靈堂,陪路梨矜一同跪拜。

“不用陪我。”

“讓我陪你。”

燭火長風裏搖曳,一只杜鵑鳥躲進屋檐下避雨“布谷布谷”的叫著。

路梨矜沒回頭,啞著嗓子低吟,“莊生曉夢迷蝴蝶,望帝春心托杜鵑,老師教我的第二首詩。”

她忽得伸手,撐著楚淮晏的肩膀直起身體,喃喃自語,“師母該吃飯了,她胃不好,我得去給她做飯。”

會客廳裏,掌勺師兄已經做好了口味清淡的素菜,意外的是桌上還有位著正裝的陌生面孔,見路梨矜進來,沖她喊首,單刀直入地自我介紹,“路小姐好,我是李澄先生的遺產律師,根據我委托人的訴求,在他逝世後為他處理遺產,現為您宣布遺囑內容,您可繼承的部分系西六胡同二十八號,即目前我們身處的這套四合院產權……以上內容經過西城區公證處公證,真實有效。”

路梨矜凝眉,頓了半晌才弄清楚,她看向師母,在那張和藹可親的臉上讀到了肯定,既而追問,“我能知道這份遺囑的確立日期嗎?”

遺產律師同樣望向李澄的妻子,得到點頭後,才答覆回,“遺囑公證生效日期是2012年6月20日。”

——不用害怕、也不必後悔、人生是場壯麗的消遣。

李澄在楚淮晏爺爺壽宴撞破他們“戀情”後,這樣同路梨矜講。

言猶在耳,他也的確做到了,為路梨矜鋪路,盡可能送她在自己的領域內成名,為她留下上億的房產。

空氣裏恍惚有雙手,正輕拍她的肩膀,笑呵呵地講著,“你大膽的往前走,萬事都有老師和你師母在呢。”

****

李澄夫妻倆膝下無子嗣,徒弟們也都遵循老師的意願,路梨矜順理成章的繼承了這座四合院,卻沒能實現在師母膝下承.歡的想法。或是怕徒弟們多記掛,又或是真的想念自己親生的姊妹。

師母在李澄燒過七七那天吃席時,跟眾人說,自己決定去美國定居,她的親生妹妹和姐姐都在那邊。

少時戰火紛飛,她選擇愛情,堅持不肯同家人遠渡重洋,執意留在李澄身邊,現在想跟家人團聚。

這個歲數的人見一面少一面,無法回絕的理由。

師母走那天,路梨矜坐楚淮晏的車送她,去往機場的路途遙遠,祖孫倆在寬敞的後座貼的緊密。

師母反覆摩挲著路梨矜細嫩的手背,低聲喃喃,“你老師這麽多徒弟裏,你最小,我也最掛心。”

“我會照顧好自己的。”路梨矜連聲應和。

楚淮晏的聲音在她語畢後響起,“我跟您保證,我楚淮晏活著一天,就會照顧好路梨矜一天。”

“我其實就在等你這句話。”師母緩緩道,眉目罕有的肅然。

路梨矜印象中,師母是個永遠面帶微笑的慈祥角色,從不會給人難堪,但為了她,師母樂意在臨走之前做個“惡人。”

逝者已矣,生者總繼續往下走,音樂生的大五忙碌,路梨矜沒有賣掉李澄留給他四合院的打算,而是著手籌備著以李澄的名義建立一個戲曲基金會,用來扶持家境清寒的梨園弟子。

慈善基金會的需要長久發展才見成效,楚淮晏送她的國慶節禮物更務實,是一座以李澄命名的希望小學。

正如承諾那般,楚淮晏待她極好,他給她報書法班,閑暇的時候坐在窗邊抽煙看她練習,偶爾也充當研磨的角色。

挺大個人忙裏偷閑上興趣班,只因為某次白日溫存,路梨矜窩在他懷裏,語氣艷羨地念叨,“你寫字比我好看太多了唉,小時候我也想去學書法,但是家裏人不同意。”

缺掉的部分,楚淮晏有在盡力為她彌補完全。

他們在書房□□,楚淮晏隨手取了只路梨矜用來描摹字帖的軟頭的秀麗筆,在她後腰和月匈口寫自己的名字。

筆觸酥.麻,路梨矜下意識地想躲,被箍著手腕按在桌面,楚淮晏把自己送得更深,喑啞饜.足的嗓音敲進耳廓,“不是說好看?”

路梨矜被折騰的泫然欲泣,被抱到鏡前時,眼神迷離的看清,倒著實好看,行楷遒勁。

她決定永久的留下後.腰的印記,去文身前要求楚淮晏再給她寫一個。

被問及原因,答得也很稚氣,“我覺得好看啊!”

楚淮晏拉路梨矜的手,將人扯到腿上坐,輕拍她翹.挺的臀,“喜歡我可以每天給你寫,沒必要紋上去,會痛。”

不是因為怕會分開、怕路梨矜未來星途不順,單純的怕她覺得疼而已。

但在這種無關痛癢的小事上,楚淮晏永遠扭不過路梨矜,他給她選最專業的紋身師,全程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的名字滲進白皙細膩的肌裏中,回過神來時攥拳的手把掌心握紅,倒是沒有人家小姑娘勇敢。

生日前,路梨矜在楚淮晏的引薦下得見一位音樂圈泰鬥,得到了對方的悉心指點。

暢談過後,路梨矜摸自己的鼻子,羞赧地講起,自己年幼的時候,被爺爺帶著去聽他的音樂會,當時她坐在二十排開外,要跪坐在座位上,直起身體,才能勉強看清。

到如今可以跟老師面對面的坐下聊天,這段路她足足走了十五年之久。

許多自己都不記得幾時和楚淮晏提過的事,都正被一一實現。

今年路梨矜的生日撞了考研第一天,她其實什麽可緊張的,理論知識學得紮實,考的是老本行戲曲專業,覆試甚至不需要多做準備。

帝都交通阻塞,路梨矜早早在考點附近開了房間,起來發現楚淮晏不知道從哪兒給訂的生日餐,長壽面一根長達一米,壽桃按照她的屬相做了卡通小羊的造型。

“哥哥知道嗎。”路梨矜吸溜著面條,含混不清地講,“就只有你們老年人講究這個。”

楚淮晏利落地剝好水煮蛋,蘸辣醬餵到她唇邊,輕聲哄,“行,那圓滿一下老年人的心願,吃一口。”

路梨矜就著他的手吃完,到七分飽就放了筷子,“我不能再吃了,餓點兒好答題。”

楚淮晏頷首,給她拎考試用的文件袋,自己又多拿了只紙袋,路梨矜抱著他的手臂好奇探腦袋掃了眼,發現全是巧克力之類的墊肚子的小零食。

她調侃楚淮晏有家長送孩子趕考的老父親模樣,楚淮晏揚眉睨她,也沒吭聲,楞是等路梨矜考完的當天晚上,才記仇般的在床上扼著她纖細的天鵝頸喑啞命令,“怎麽不喊daddy了?不乖?”

路梨矜順從的喊了,還是被楚淮晏弄得死去活來。

她是由衷喜歡的,床.笫之歡,永遠合拍。

最大的痛苦和最強的快.感擁有相似的面孔*,只是前者被後者覆蓋,還未彰顯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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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梨矜陪同楚淮晏出席晚宴時總是放松又自在的,她不需要看誰的臉色,因為被嬌慣著,所以能隨心所欲。

有不開眼的中年大腹男起哄架秧子,“早聞楚總這位女伴正當紅,何不引吭高歌一曲,給大家助助興?”

甄樂不悅地瞥過去,剛準備開嗓,就被楚淮晏搶先,他淡聲反問,“我的人,幾時輪到你來指使了?”

路梨矜笑容璀璨,附在他耳畔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講話,得到許可後起身、登臺。

她唱不怎麽擅長的昆曲《桃花扇》,偏在這種場合裏,似是陰陽怪氣的調子。

“……眼看他起朱樓,眼看他宴賓客,眼看他樓塌了!這青苔碧瓦堆,俺曾睡風流覺,將五十年興亡看飽……”

起哄者不得不對號入座,臉色陣紅陣白,幾度想起身離去,又都被楚淮晏勸回,“聽啊,不是王總想聽的嗎?不好聽嗎?”

大堂內燈火煌煌如白晝,身在其中者,無一察覺外面風雲驟變,十年一遇的寒潮即將來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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